徐珂言心裏的兩個結，一個是那件事，另一個就是做律師。

時至今日，她對律師這個職業還是十分眷戀。

可惜，她天生不會解結。

這大概與成長環境有關，她已經習慣，遇到困難的事，要繞過去，而不是迎難而上。什麽堅韌的品質、要強的性格，在她這裏全都沒有。

說起來也挺可悲，活了這麽多年，但凡遇到那個話題，她就主動繞道而行。

她所有反應，顧桓都看在眼裏。

眼瞇了瞇，露出看破不說破的笑容，又將文件扔回到桌子上，口氣雲淡風輕：“不想看就算了。”

徐珂言的目光，卻隨著文件一起瞟到了桌子上。

律師啊。

她的夢。

接下來的幾天，顧桓徹底消失了。

也不算是完全消失，隔兩天還會給徐珂言打個電話，電話的主要內容大多是問顧奶奶的情況。這幾日照顧顧奶奶的任務全落到徐珂言頭上，早起給顧奶奶買早餐，中午做午餐，晚上要做晚飯。

明明還沒畢業，徐珂言卻已經有了做家庭主婦的感覺。

很寧靜，她居然有點喜歡。

顧奶奶是個很有意思的人，徐珂言則相反，她平時是那種會克制自己的人，然每次坐在沙發上和顧奶奶聊天，都會被顧奶奶逗得前仰後翻。這是徐珂言和顧奶奶混熟之後的日常狀態。

只是有一點不太好。

徐珂言每天都會和顧奶奶去散步，而散步時顧奶奶的話題只有一個。

什麽時候抱大胖孫子？

抱大胖孫子……

孫子……

窘。

再上學時，宿舍裏冉新陽和小雅大眼瞪小眼，兩人正在辯論。而辯論的主題，就是顧桓這個夫君做的到底到不到位。

冉新陽其實已經快要接受顧桓，只是礙於面子，死活不肯誇顧桓一句好。而小雅似乎也沒受左佑的影響，堅信顧桓就是白馬王子的代表。

於是徐珂言就聽到了這樣的對話。

“顧桓每天都接送珂言！哪個男人能做到這樣？！”

“胡說，這幾天就沒送，人都見不到。還有，我家歷子晉就可以做到！”

“顧桓長得帥，還是律師，前途無量！有幾個男人有這樣的條件？”

“你敢說歷子晉長得醜？你敢說他沒前途？！”

“……，顧桓舍得給珂言花錢！俗話說的好，給你花錢的不一定是好男人，但連錢都舍不得給你花的一定不是好男人！”

“嘁，歷子晉錢包在我這。”

“……媽的這人總秀恩愛，我不想和她說話了！”

徐珂言：“……”

法式無語。

兩人吵了半天，才註意到站在門口無奈的徐珂言，立刻湊了過來。

“珂言，顧桓真的好幾天沒回家了？也沒聯系你？他該不會是……”小雅恨鐵不成鋼，“他可不要破壞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啊！”

“不是。”徐珂言徑直走向自己的桌子，淡淡的回答，“李教授的案子馬上開庭，他這幾天很忙。”

小雅恍然大悟：“哦哦，也是，男人嘛，要忙忙事業的。”說完，沖著冉新陽擠眉弄眼，一副我贏了的樣子。

冉新陽撇撇嘴，沒再跟小雅掰扯這個問題，而是走到徐珂言身邊咬耳朵：“下午陪我去逛街啊，要買兩套新衣服。”頓了頓，聲音更低了，“歷子晉的媽媽要過來看看我。”

她雖然和歷子晉在一起已經很長時間，但這還是第一次見家長。平時雖大大咧咧的，但碰上這種事，還是有些緊張。

徐珂言點頭。

一旁的小雅不願意了：“餵，你倆說什麽悄悄話呢？”

冉新陽回頭，微微一笑：“在說周末和歷子晉去哪玩，怎麽，你也想約會嗎？找個男朋友去啊！”

“……”

平時喜歡打英雄聯盟的小雅仿佛聽到空中飄來幾個字：正中眉心！

徐珂言和冉新陽相約去了某廣場。

這裏她們一般只來吃飯看電影，只有店裏打折時才買買衣服。有的店是壓根進都不敢進的，怕被標簽傷到眼睛。

然為了討好未來的公公婆婆，冉新陽是下了血本。一樓還沒逛完，手裏就已經提了四個袋子。

徐珂言也有幾件看中的衣服，然想想自己兩個多月沒兼職，現在幾乎是靠顧桓養著，便默默的將錢包塞到了背包深處。

由於兩人都不是那種擅長逛街的人，走了沒兩步，冉新陽便提出先歇歇。兩人改道進了一家甜品店，找了張空桌子坐下。

剛坐下，就聽見隔壁桌有人叫了聲她的名字，語氣聽起來有些驚訝。

“徐珂言？”

徐珂言循聲看去，看到了一個有點面熟的人。

她天生是個臉盲，對於那種沒必要記的東西一概不往腦子裏裝。擰眉看了女人半晌，才歉意道：“不好意思，你是？”

女人也楞了一下，勉強笑笑：“我是程虞，上次婚禮見過。”

程虞？

徐珂言詫異的揚了揚眉，從上到下打量女人半晌，似乎真的是程虞。雖然還是波浪長發，但只畫了淡妝，沒有烈焰紅唇，也沒有緊身短裙。

穿著背帶褲，俏皮可愛的打扮，容貌清秀。

這再一次顛覆了徐珂言對化妝的認知。

徐珂言微微頷首：“你好。”

她心裏的程虞一直是個爽朗的熟女，忽然換了風格，她實在有些認人無力。再說今天的程虞臉色有點蒼白，笑容也沒往日那般爽朗，怎麽看都不是同一個人。

程虞周圍坐著四個女人，穿衣風格都不太一樣。她們原本在嘰嘰喳喳聊天，見程虞跟徐珂言打招呼，便都不說話了。

其中一個風格火辣的女人看了看徐珂言，問程虞：“誰啊？”口氣很沖，沒太有禮貌。

程虞笑笑：“顧桓的妻子。”

其餘人像是都知道顧桓是誰，恍然大悟的“哦”了一聲。緊接著，徐珂言便發現她們看自己的目光就都不太友好了。

冉新陽擰著眉，心中不太爽她們的反應，然見徐珂言沒有去計較的意思，也沒多說話。

兩人點了甜品，然後坐著聊天，徐珂言也沒想跟程虞多說什麽。倒是後者坐在自己的座位上，時不時的擡頭看徐珂言兩眼。

程虞的舉動被她身邊的白露看到，白露看了看程虞，又看看徐珂言，目光不屑。她撇撇嘴，忽然想到什麽似的，大聲的說起來：“本來以為顧桓會娶程虞呢，沒想到……”她也沒將話完全說死，而是嘖嘖嘆息了兩聲。

其餘人意領神會。

程虞微赧，卻沒攔著她們，抱歉的朝徐珂言笑笑：“不好意思，別聽她們亂說。”

沒等徐珂言回答，冉新陽的耳朵已經豎了起來，臉色很差。

白露對面的女生接過話去：“對啊，當時你和顧桓那麽親密，我們都以為最後會是他把你娶走呢。畢竟我們這些千方百計去引誘顧桓，結果最後人家看上的只有你啊。”

眾人哄笑。

她們說的，似乎是顧桓和程虞的往事。

若說往日徐珂言對這些是不在乎的，但現在，她確確實實被她們的話吸引了。雖仍保持著低頭吃甜點的姿勢，但卻一直留意著隔壁桌的動向。

這話就是說給徐珂言聽的，聲音很大，徐珂言也不擔心聽不到。

而本已有了阻止之意的程虞，在聽到女生的話後，也不自覺的沈默了。她微低著頭，抿緊唇，臉色看起來十分不好。

女生說的，就是她的心裏話。她以為她和顧桓是一條船上的人，最後很有可能會在一起。雖然期間一再勸顧桓趕緊找個人結婚，可她心裏還是抱著可以和顧桓在一起的幻想。

當顧桓結婚這天真的來臨，她的心宛如刀割。

白露察覺到程虞的變化，從桌下伸過手去，輕輕捏了一下。她在給程虞力量，告訴她，她還有她們在身邊。

然後目光瞟向徐珂言，有意無意的停留了片刻，讚同道：“要不是他看上了你，這樣的人，我也想把他吃了。”

這說的倒是實話，她們這一行時常是身不由己。大多數人的客戶，都是大腹便便的老板，頭發都沒有幾根，更不用提長相了。

白露對面的女生不知想起什麽，忽然自顧自的笑起來，引得其他人都向她看去。她捂著嘴擺擺手，笑夠了，才開口解釋：“其實程虞沒嫁給顧桓也挺好的，否則不知道將來要寂寞成什麽樣啊。你們聽說過嗎？曾經有個姑娘投懷送抱，結果發現顧桓……他那裏有問題。”

說完，看笑話似的看向徐珂言。

對面的冉新陽臉都黑了，正欲發作，卻被徐珂言一把按下。

而程虞，更是驚訝的長大了嘴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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